my farewell party

今天是我在船上工作的最後一天。
喔～雖說明天還有一天幫 Tine 工作的 dive crew，
但是她說我會有個 fun day。
所以今天是我當 boat crew 的最後一天。

今天的華人團大概有 30 個，
整艘船共 53 名乘客，
又是超過一半的華人。
但今天有點不同，
除了我以外還有另一個來自馬來西亞的女生，Swee，
會跟我一起照顧這些華人。

Swee 是誰呢？
這就要從三天前說起。
三天前我把我這份工作的內容 post 到背包客棧後，
寫信前來發問的 email 如同雪片般飛來。
大部分的問題都叫我無法回答，
例如：
我英文不好，可以應徵嗎？
-> 都說了船員全是 Aussie，你說呢？
我不會游泳，可以應徵嗎？
-> 沒有人規定要會游泳才能在船上工作，但是既然是在船上，而且又是浮潛又是潛水的，不喜歡水的話希望渺茫是很直覺的吧～

還有小白直接回我"我有興趣"
這四個字寄給我幹嘛？
我文章都說了"有興趣請直接跟船公司聯絡！"
早知道網路上會有很多小白，
但偶爾也會有幾個不錯的人選看見，
而 Swee，大概是之中最有希望的。
她當天就寄信給我，
而且信件內容是問我網路上查到的 email address 正不正確。
這代表她已經在網路上搜尋過，且寄出自己的履歷了。
我建議她直接打電話問船公司，
而她隔天早上就打了電話，且跟 Carolyn 取的聯繫了。
（她運氣真好，想當初我花了多少時間。。。）

於是三天後的今天，
我就在船上看見了 Swee。
機會是給準備好，且行動力強的人，
她就是最好的例子。
（都已經有人到船上，我還陸續收到小白的信呢）

今天的浪非常的大，
快到島的時候，有一個媽媽一直用英文跟我說她不能動，
而且手腳都在抽筋。
這是典型的暈船暈到心理很害怕，
導致她呼吸不順暢，進而缺氧造成惡性循環。（心理影響生理）
我也是第一次在船上遇到這種狀況，
好在船員非常有經驗，
拿出氧氣瓶讓她鎮定下來。

雖然花了一點時間，
但總算是虛驚一場，
沒發生什麼問題。

坦白說，
今天的華人團非常好帶，
因為在島上大家都認真聽講（真是一群好學生？）
而且都走在一起，不會把隊伍拖很長。



真是感謝大家在最後一天讓我有功成圓滿的感覺。

傍晚回港後，
船長 Brett 不知去哪搬來了一箱啤酒，
大夥就在甲板上喝了起來。
說是要慶祝我離開，
我看是自己想喝吧（～笑～）
不知不覺，一箱喝完了，
不知誰又去搬了一箱，
總之到離開船的時候，我已經喝了六瓶。
本以為要回家了，
結果 Brett 又說要去 pub，
既然是為我辦的 party，
我也不可能不去吧。
既來之則安之，
於是我跳上 Brett 的車，前往 pub。

到了 pub，我們先打撞球。
這邊的撞球比較小顆，
而規則，我也不是很懂。
反正就是亂打，他們叫我打哪顆我就打哪顆，
有時候打的進，大部分的時候則是亂七八糟。
當然，啤酒是不可少的。
打到一半， 船員 Darren 把我叫到一旁，
說要請我喝酒。
他點了一種 liqueur，我沒看過的，
非常好喝，感覺是用巧克力與咖啡調成的利口酒。
喝完一個 shot，他問我還要不要，
於是我挑了一個我喜歡的瓶子，
又喝了一 shot。
liqueur 都是烈酒，
喝完這兩 shot，加上之前的 tequila，還有數不清的啤酒，
我已經開始有點反應遲鈍了。

後面的記憶有點模糊，
我記得喝了很多啤酒，
跟大家照相（隔天看照片知道的）



去 bar 台買了 1 jar 的啤酒
（澳洲這邊是大家輪著買啤酒一起喝）
（所以有 10 個人的話至少就要喝 10 輪。。。）
聊天聊了什麼，講真的我都不記得了。
但是我記得我有好好跟 Brett 說聲謝謝，
因為，我真的很感動他讓這個 party 成真。
我只是一個過客，待了兩個月就要離開，
英文不太好，總是沒辦法跟大家聊很多天的台灣人，
他卻願意這樣幫我歡送，
真的讓我很感動。
Phil 跟我說，因為我的認真的工作讓船員都認可了，
他們才會主動作這樣的事情。
在今晚我選擇相信，因為我真的感受到很多，
跨越了語言，我可以感覺到他們想讓我了解的東西，
一種 Aussie style 的工作態度，生活態度，以及面對人生中的數不盡分分合合的態度。

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一晚，
雖然說越到後面記憶越模糊，
（Tine 說我回家後五秒內床上躺平）
但是當晚在 pub 的氛圍，大夥對我的熱情，
這一切的一切，都"遠遠"超出我當初來這裡前的預期。

船員總是來來去去，
但我希望日後我還有機會可以回到 1770，
跟我認識的面孔打聲招呼，

Hey mate, how's your day?
Kai is back~

到了最後一秒的爭取

都到了要離開的最後關頭，
居然還可以有狀況！

昨天另一名德國潛水教練 Degma 從潛水公司過來幫忙，
晚上她突然跟我說，我要付給潛水公司 140 塊！
這是怎麼回事？！

當初，我跟船公司談的合約中，
我一星期幫潛水公司工作兩天，
潛水公司負責給我 Rescue Diver 的資格。
由於我本來拿的是 Open Water，
所以我需要的課程共有：

Advanced Open Water course
EFR (Emergency First Response) course
Rescue Diver course

共三項。

當中的 EFR 主要就是急救課程，
照理要先上完 EFR，擁有急救資格後，
才繼續上 Rescue Diver course。
而當兩者都完成後才能夠擁有 Rescue Diver 資格。
而這一切，都是我後來才知道的。。。

我在一月時花了幾個禮拜一口氣完成了 Advanced Open Water & Rescue 的課程。
那時潛水公司老闆 Julian 除了跟我要這兩個課程的書本費以外，
完全沒有提過 EFR 課程。
我當時想，
好吧，既然他說"只有"課程是免費的，
書要自己買，
縱使不甘願，我還是掏了 140 塊澳幣買了這兩個課程的教科書。
而在我完成 Rescue 課程的兩個禮拜後，
偶然間 Tine（跟我住一起的比利時教練）知道了我並沒有上 EFR 課程，
她才幫我去跟 Julian 確認這樣拿的到 Rescue Diver 資格嗎？
而 Julian 剛開始跟她打馬虎眼，說這不是一定要上的課程。
（問題是沒上一定拿不到 Rescue Diver 資格！）
到後來 Julian 才說讓我下個禮拜去上 EFR 課程。
於是隔週我又到了潛水公司把 EFR 課程給完成。

本以為再來就是等著拿我的 Rescue Diver card 了，
沒想到又過了一週 Julian 居然會叫 Degma 來跟我收 EFR 課程的學費，
連同書本費一共是 140 元！

當初說好，我工作交換 Rescue Diver 資格，
我已經不計較教科書的錢了。
結果他現在居然還要跟我收 EFR 的錢！
更何況，上課前不講，
等我上完了才說要收費，
感覺他根本就是仗著我還沒拿到卡片，硬要我再吐點錢給他。
更甚者，還要我買一本已經沒有用的書？
要買書也該在上課前買吧，
課都上完了我還買書幹什麼？！

於是我趁著今天不用上船，
打了電話給 Julian。
不出我意料，他用一貫的打馬虎眼態度，
閃避我問他的問題，
堅持我要付 140 塊給他。
140 塊澳幣，換算台幣大概四千多，
就算是過著背包客生活的我，也並不是一筆付不出來的錢。
但今天，我就是不想付！
他如果事前跟我說，我可能還會考慮一下，
到了事後用這種幾近威脅的方式要錢，
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但講歸講，眼前最重要的仍是拿到我的卡片。
於是我提了非常多方案給他，
雖說他都不接受，
但是他講了一句話讓我很在意，
他說，
我幫他工作，他提供我潛水課程跟"住宿"，
他覺得很不錯了。

這一點就有問題了，
因為我雖然住在他的房子，
但是我的住宿費應該是船公司付給他才是，
怎麼會是潛水公司負擔了呢？
我開始感到不對勁，
掛了電話後，我仔細想了一想，
推測事實大概是：

沒有人幫我付房租，也沒有人真的很在意。(因為不管有沒有人住，房子始終在那)
但因為這是潛水公司的房子，所以 Julian 想用這個理由跟我要錢。

好，如果是這樣的話，
於是，我去找船公司的會計 Debbie。

Debbie 是很好的人，在我薪水有問題的時候她總是盡量幫我去找大老闆 Carolyn 解決。
（Carolyn 永遠在忙碌中，我等凡夫俗子無法見到面的）
我問她，Carolyn 有付我的房租給 Julian 嗎？
她很肯定的跟我說，
沒有，Carolyn 沒有付給 Julian 半毛錢。
於是我跟她說，我的房租一星期 80 元（當初 Carolyn 跟我說的）
我住了七星期一共是 560 元，
這理當是我工資的一部分。
但我現在並不想要拿這個錢，
我只想要有人幫我付給 Julian 這 140 塊的課程費～（有沒有書本我根本不在意！）
她在了解了所有情況後，
答應我會盡力幫我爭取。
說起來辦公室的人都是站在我這邊的，
因為他們都知道我每天工作 10 小時，卻只拿了 4 小時工資，
在澳洲這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
再加上前一星期經歷了在船上過夜，我安撫那群驚慌的中國旅客的事情，
讓他們覺得 I deserve it!
所以她答應我會盡力幫忙，
要我等待她的消息。

隔天下了班後我再去找 Debbie，
嘿～她跟我說，Carolyn 會幫我付那 140 元給 Julian，
另外，她還拿出了一個小信封，
裡頭有 70 塊現金，
說這是船公司對我上星期過夜那天幫助中國旅客的一點心意，
希望我收下。

70 塊澳幣，台幣兩千左右，
可能比很多公司尾牙的哈哈獎都還要來的少。
但握在我手中的這的小信封，
其代表的價值遠比那實質意義來得高。
它代表著船員們對我的認同，
也再一次證明了凡事都要為自己爭取的重要性。
或許來澳洲我學到的東西有限，
但，這一點絕對是我最大的收穫。

船上驚魂夜

本以為最近可能都不太會有中國人來了吧，
還在想，是不是該早點走呢？
所以當前一晚我接到要上船工作的訊息時，
還覺得滿高興的。
再怎麼說，雖然薪水很少，
但總也是一點吃飯錢，不無小補。

本以為只是個普通的一天，
沒想到竟是工作時數超過 24 小時驚魂記。

話說當天出海時我們就已經發現風"有點"大。
浪是還好，但是風不小。
等到了島以後，
除了天氣陰沈，偶爾下點雨以外，
其實還滿普通的。

直到要回航前，
突然發現，今天退潮退的好低啊！
整個 lagoon 旁的 reef 都露了出來。
我連忙拿了相機，
拍下這難得的鏡頭。



這個時候拍照拍的很高興的我，
還沒有意識到這竟是造成驚魂夜的兇手之一。

在清點完人數後，
很不尋常的，船一直沒有發動。
大夥就一直坐在船艙裡，
而我，想說大概只是船長在確認些什麼吧，
以前也發生過，
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直到 20 分鐘後，
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才知道，原來船有問題！
這艘船一共有兩具引擎，
其中一具居然因為排氣管（我不知道是不是排氣用的，但總之是個向外連通的管子）進了海水，
就這樣掛點了。
這時船長說，
沒問題，一句引擎也可以走，
只是說速度慢一半，要多花一倍的時間回去。

在我把這消息告訴已經開始驚慌的中國旅客後，
又過了 20 分鐘，
居然還是一點動靜也沒。
去打聽了一下才知道，
原來，今天 lagoon 內的水退潮退的太淺，
而我們又只有一具引擎可以工作，
不平衡的船身硬要出 lagoon 的話，
是會卡在礁石上的！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引擎壞掉 + 大退潮）
這時船長下了重大決定：

我們留在這邊一個晚上等待明早船隻接駁。

為什麼是這樣的決定呢？
因為此時的天氣已是狂風暴雨，（颱風要來了）
而天色也開始暗了下來。
在這樣的天氣，船隻是不能夠在晚上航行的。
要來救援我們的船絕不會在自身有危險的情況下冒險過來，
就算過來了，也回不去。
而我們這一群人，
雖說被困住了，
但是並沒有人有生命危險，
而船上室內擋風遮雨，船身又被固定在 pontoon 旁不會在海上漂流，
且備有足夠的糧食與淡水，
因此在船上絕對是最安全的選擇。

忙碌的船長在下達了要我們轉達給旅客的指令後，
就繼續鑽進機房去維修引擎。
而我們就分頭去轉達船長的指示。

今天一共有 57 名旅客，
其中有 37 個是來自中國的旅行團。
想當然爾，這 37 個就是我的任務。
殊不知，這是一群驚慌的中國人，
並不是一般的旅行團啊！
在我拼了命解釋我們面對的狀況後，
大夥開始質疑：

-> 不能找海岸救援隊開直升機過來嗎？
-> 不能晚上派船過來嗎？
-> 何時會有派船過來？
-> 聯絡旅行社領隊了嗎？
-> 聯絡中國大使館了嗎？
-> 晚上的住宿費要怎麼退？
。
。
。

話說所謂的救援情況（rescue situation）
指的是當有人有立即生命危險時（例如：心臟病發）
船上的船員得立刻進行急救，且聯絡海岸救援隊，
此時，海岸救援隊會立即派出直升機前來救援。
其救援對象為患者，及其最多一名家屬。

雖然這是很容易理解的道理，
但我至少解釋了 10 遍，
大夥才開始可以接受"不會有直升機前來救援"的事實。
我不由得懷疑，大家是不是被電影洗腦了，
認為海上出事=危險=直升機救援。

在經過了近一小時的努力後，
他們開始不想相信我這個小夥子，
開始認為我可能在跟他們亂講。
此時他們的代表提出了見船長的要求。

要見就見吧，
我把他們的需求跟今天的 Crew Director, Bernedate 講，
她問我：
What do they need from skipper?

我解釋了半天，
講真的，我也不知道他們要見船長幹嘛？
坦白說大家心知肚明，見船長並沒有任何實質意義（因為我們就是轉達船長的意見給他們啊！）
但是我知道他們要的只是一份安心。
聽了半天後，Bernedate 最後問我：
Do you think it's NECESSARY to get skipper for them?

我回答她：
I don't think it's really necessary.
But I'm pretty sure that it will make them feel comfortable, because they just need someone they trust to tell them what's going on.
They don't trust me, but they trust the skipper.
That's why I think it's good to let them see skipper.

Bernedate 相信我的判斷，
雖然她不認為這樣有用處（理性思考下的確是這樣）
但她相信身在第一線且同樣講中文的我的判斷（事後想來，她能做到充分授權，真的不簡單）
去幫我找了船長。
而船長來了以後，
一開始也不明白為何需要他來。
不過在我解釋後他也欣然接受。
於是，他又把我已經講過數十次的話用英文又講了一次，
當然，我在一旁翻譯。
我心裡覺得好笑，我翻譯的內容不就是我過去一小時一直在講的東西嗎？
但這時他們果然開始點頭，好像有要接受現實的樣子了。
最後中國團的代表提出要借衛星電話的需求，
船長也接受了，將衛星電話借給他們。

借衛星電話要打給誰呢？
原來，就是打給他們旅行團的領隊，以及某個據說可以連絡上中國大使館的人。
打給領隊。。。好吧，
我想跟要見船長是一樣的道理，只是要有個他們相信的人安慰而已。
但是聯絡中國大使館？
我實在無法體會了，
what's this for?
等到他們打完電話後，
我開玩笑的問今天在船上工作的 dive crew, Yosuke:
Do you want to contact Japan Console?

他一臉狐疑問我：
What for?
我回他：
They just tried to contact China Console...
於是他笑了。
雖然我們只是苦中作樂，
但從這些反應可以看出人在壓力下，面對未知的事物的能力。

船上另外 20 名遊客，
多是歐美背包客，或是一家子來旅遊。
他們在一開始五分鐘會主動詢問狀況，（從一開始就跟中國團就很不同）
等到船員解釋過後，就開始面對"自己要在船上一整晚"的事實了。
有的開始看書，有的開始找地方睡覺，
有的開始交朋友聊天，有的開始整理自己的筆記。
有個中國媽媽問我：這些老外為何都不緊張？
我想，這就是不同的教育與不同的文化，造就不同面對問題的態度。

在這團 37 個遊客中，
只有一對特別的姊妹幾乎完全不緊張。

樂於找人聊天，東看西看，
彷彿在參加夏令營的樣子。
我覺得這是很好的態度，
並不是無知，而是在了解後好好面對問題，
並且從中找尋樂趣。
所以我在安撫完那驚慌的一群人之餘總是偷溜去找她們聊天兼休息。

12 歲的妹妹據說來自火星，
她居然跟我說：你看"他們"中國人，只要有一個可以窩的地方就可以感到很安心了。
真不禁讓人懷疑她的年紀？
而 19 歲剛上大一的姊姊沒有出國念書，卻講的一口好英文，
真應該讓她來接替我的工作啊！
我們聊天聊到半夜，
直到累的受不了才隨意找了位置，
倒頭就睡。



隔天一早四點多起來，
得知一個消息，
偉大的船長居然在半夜把船修好了！
於是在等到天亮且漲潮後，
我們開始期程回航。
回航途中，雖然仍是晃的厲害（畢竟還是狂風暴雨）
但暈船的人竟沒幾個，
想必是經過一晚的訓練已經習慣了。

待回到岸上後，
整個驚魂記才畫下了句點。


後記：
晚上在家裡看到了電視新聞，
頭條就是我們被困在海上的新聞。
新聞中說了一句話：
Every cruises canceled their trip, why does this company still go out?
我跟 Tine 聽到當場大笑，
我想，我可以回答這個新聞記者：
因為他們死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