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今晚,我怎樣也得喝醉
我踉蹌走進 T 店,
如果非得要有 非喝醉不可 的理由的話,自然得先去那一切的開始
世間多數,不,可以說是所有的事情都一樣,
沒可能非黑即白明確指出「一切都從這一點之後開始了」
那不可能,而我們的世界也不是由數位電路組成
(即使是數位電路也有所謂暫態或高阻抗這類狀態)
不過人腦有趣的是,即使沒有客觀正確的答案,
仍能對幾乎任何問題都給出一個 心裡正確 的答案,
根據不同的情況有時這叫做直覺,有時是下意識,
但不管怎麼稱呼都無損那答案的正確度。
以 T 店開始。
更明確的說,一切是從 T 店那杯接在 god father 後面的 rusty nail 開始的。
我像坐在自家客廳那樣坐上吧台的 那個 位置後,
酒保一如往常問「有想喝什麼嗎?或是要由我們幫忙推薦?」
(其實我一直覺得這麼問好蠢,但可以理解為什麼王老師的店一定得這樣訓練員工)
酒保在聽了我回 “rusty nail“ 後送上一個微笑。
他在那當下像分類帽把我歸類成某類型客人,
again,我可以理解那是必須的。
端上吧台的 rusty nail 一般般,沒有觸動人心的力量,
T 店大概所有的調酒都是這樣。
但如果你今天要跟朋友聚會,想喝點稱得上有好好做的酒,又要考量到你朋友不是每個都像你願意為了喝酒而付出那麼多努力的話,
就該選擇 T 店。
在這裡,不懂喝酒的朋友可以接受店家的推薦(通常從詢問喜歡什麼水果開始)
不太懂喝酒又想掩飾加耍帥的話可以直接點自己有限大腦資料庫裡的經典調酒(例如馬丁尼或曼哈頓)
懂酒的朋友也可以點自己想喝搭配當晚心情的調酒(例如 side car 或 bamboo)
我也是因為打定主意整晚都要喝威士忌調酒,才在教父之後點了鏽釘。
沒注意吧台其他客人那晚點了什麼,大概就是隨意點了店內特調。
不過倒發現那看我的眼神似乎有點不同,
儘管那時我還無法理解那 不同 所代表的意義。
離開T店,夜深的安和路上妖魔鬼怪開始橫行。
路邊有吐過的醉鬼,在街燈下擁吻的男女,也有正往特定目的地前進的人們。
我今晚沒有得去的目的地,但我有目標,
怎樣也得喝醉。
下一站是去 L 店。
坦白說,我對 L 店的印象是 mix blessing。
在這間店喝到的調酒並不多。
第一次去的時候我們有四個人,兩男兩女,
之中一男對一女有興趣,但無從下手,
所以總跟著這類型的小團體伺機而動。
我久聞 L 店大名很久,覺得自己差不多到了可以自在坐吧檯的程度,
因此提出要一探 L 店的行程。
那晚 L 店就我們四個客人,
酒保在聽到我們想喝威士忌調酒後,很為難的說「不好意思,老闆才能調酒,但老闆今天不在。我只能推薦你們威士忌...」
我們面面相覷,身為提案人的我好像有回應酒保的義務,
只好說「好吧,那我們就喝威士忌」
儘管我心裡明白同行兩位女性友人都不是威士忌純飲的 fan。
那晚我們大概都喝了兩杯酒保推薦的威士忌,有艾雷島(當然是我點的), Talisker,也有相對容易喝的白州及愛爾蘭威士忌,
但那終究稱不上很美好的第一次回憶。
又去了第二次。
那時在附近吃燒肉,聽見隔壁桌男女對話
「誒,要不要再去 L 店一次看看」男問。
「好啊」她看起來是那種無止盡包容各式各樣莫名其妙臨時起意的類型。
因為這理由而去了第二次。
那晚在 L 店的確喝到了幾杯很不錯的調酒(老闆調的)
記不起喝了什麼,反倒記得在吧台談了什麼。
不過我今晚不是來回憶的,我是來喝酒的,因此我得知道該點什麼。
但不知為何,我怎麼也想不出來,
只好像把王牌用掉似的點了 smoky martini。
其實我沒有調過 smoky martini ,因為知道的太晚,
但我能想像那味道,也清楚知道是那個時期該喝的酒,
雖然晚了幾年,雖然物換星移,
我在這樣的夜晚可以獨飲這樣的酒。
我點了兩杯一起上的 smoky martini。
走出 L 店已過12 點,一些酒吧已準備打烊,
這時走進任何店大概都會被側目,
但很抱歉,今晚我怎樣也得喝醉
下一站就是曾說過不再去的 N 店。
老實說我一直偷偷在心裡盼望 N 店哪天會突然結束營業,這樣就沒有破誓的問題。
但這麼多年下來 N 店的酒保來來去去(我雖然一直沒來但我都知道)生意卻一直都很好,
實在令人惱怒。
N 店的話很簡單,就是點 last word。
當時的酒保已經去了上海,所以現在沒有比賽版,
但一般版的 last word 也夠嗆了。
我坐在 N 店的吧台,身旁幾對男女看得出都已經喝了好幾杯,
如果以跑馬拉松來說的話大概已經過了 35 公里,正是到了那該準備的都已經準備好,也因此迎來那最大的不確定感的時期。
男生趁女生去廁所時打開手機開了 Uber app,幾秒後又關掉不知道該怎麼做的表情。
女生趁男生去廁所時稍微補點口紅,把酒保叫來結帳並加點兩杯酒(貌是 Negroni 跟 Black Russian)
這是個好像有很多事情即將要發生,同時也有些該發生卻沒發生的氛圍。
我最愛這個時間點的酒吧。
喝完 last word 後,我試探性的問了酒保能不能點 Laphroaig project,
沒想到居然可以,我小看了台北的酒吧。
走出 N 店,站在那一盞路燈下,
我開始想起人生的事情。
人皆生而平等,真是這樣嗎?
這麼多年來,在歐洲看到好些講著英文德文拉丁文或有家徽的同學同事,
那些人的確 也 很努力,
但無論怎麼看,他們那對「努力就會有成就」的把握度,就是比你高上數個數量級。
我相信努力會有收穫,
但那跟平等沒有任何鬼關係。
類似的道理,在這盞路燈下接吻過的男女,
各式各樣的身份都有。
情侶大概是多數,可能也有什麼靈魂伴侶之類,
或是酒友,書友,前同事,甚至是叫不出名字的陌生人。
一樣的路燈,類似的吻(大概)
之後的路會一樣嗎?
如果我是路燈的話大概會想知道吧。
我抬頭看看路燈的臉,是滿滿的不在意,
我又在自討沒趣。
這個時間還能再去的店已經沒有了。
不是說沒有開著的店,而是有關的店都沒有了。
我沿著安和路一直走,被自動導航帶領似的走進那家便利商店,
結束前好像是該再去趟便利商店。
需要買補刀用的啤酒,也要買三包特價的微波食品,
這一點台灣真的很棒。
深夜的便利商店店員像家人,
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在這個時間點似乎近了點。
「剛下班啊?」看起來像大學生的弟弟在幫我微波時隨口問。
「嗯,對啊,最近比較忙」我說著不至於為此下地獄的謊。
弟弟的臉上露出表示理解的笑容。
只要有這樣的笑容,世界就不會毀滅的太快。
如果全世界都要與你為敵,
那錯的八成是你。
既然這樣就在此結束。
這個時候,這個狀態,剛好。